煤炭,裂開了。固體煤塊經歷洗選、破碎,變成比面粉還細的煤粉;反應,發(fā)生了。煤粉進入裝置經歷加氫、液化,變成純凈的液體油品。
在國家能源集團鄂爾多斯煤制油分公司,探尋著創(chuàng)造出這個“奇跡”的那群人的故事。
“干不成就集體跳黃浦江”
伊金霍洛旗地處山坳,溝壑縱橫,氣候干旱。來自江南水鄉(xiāng)的舒歌平卻視這里為“一生最幸福的地方”。他學的是煤制油,搞的是煤制油,跟中央領導匯報的是煤制油。而讓他的煤制油夢想成真的地方,就是伊金霍洛旗。
舒歌平作為國家能源集團煤化工公司的副總經理、總工程師,深知中國“富煤、貧油、少氣”的能源結構。談起煤制油,舒歌平如數家珍——煤制油分直接液化和間接液化兩種途徑。“七五”時期,煤直接液化項目被列為國家科技攻關項目,國家各相關部門為此做了大量基礎性工作,并分別從德國、美國、日本引進三套小型煤直接液化連續(xù)試驗裝置,建立了實驗室。“八五”期間,國際市場石油價格大幅回落,各發(fā)達國家發(fā)展煤制油的熱情隨之降溫。“十五”時期,國家制定能源規(guī)劃時認識到,石油依靠進口,從能源戰(zhàn)略上看欠安全。自此,煤直接液化項目再次列入國家科研攻關的重點課題,云南等三地開展了“煤液化示范廠可行性研究”。后來,由于種種原因和地方財力限制,云南、黑龍江的項目都不了了之,神華集團(后重組為國家能源集團)與美國公司的合作,成了中國煤直接液化的一棵“獨苗”。
2004年,設計年產能108萬噸的煤直接液化項目在內蒙古鄂爾多斯市伊金霍洛旗破土動工。大幕初啟,一波三折。舒歌平等神華集團的技術骨干在工作中發(fā)現,外方公司的工藝包存在技術性缺欠。中國煤制油要不要來個急剎車?畢竟,失敗的可能性非常大,這意味著幾百億投資將白白扔進大漠,廠子將變成一堆廢銅爛鐵! 舒歌平帶領技術攻關團隊頂著壓力,夜以繼日,反復求證求解,最后堅決推翻了外方公司的不成熟技術工藝,成功突破催化劑瓶頸,在美國、德國、日本等國的煤液化工藝的基礎上提出一套具有獨創(chuàng)性的“神華煤直接液化工藝路線”。同時,在上海建立中試基地,對不同溫度、不同壓力、不同催化劑、不同煤種開展了全方位實驗。實驗基地這邊的工藝和生產流程改造成功一項,就立即向正在建設中的鄂爾多斯工廠移植一項……2008年12月30日,神華煤制油項目在鄂爾多斯分公司啟動試車。16個小時后,煤直接液化裝置打通全流程,晶瑩剔透的柴油和石腦油汩汩流出。現場的人們緊緊擁抱在一起,熱淚滾滾。 “不是親身經歷這個過程的人,無法理解他們的信念、他們的膽識,包括他們的壓力。”鄂爾多斯煤制油分公司黨委副書記李瑞光說,“在上海中試基地,他們曾經立下決絕之誓:煤制油項目干不成,集體去跳黃浦江。”
從“有沒有”到“好不好”
從破土動工那一天算起,國家能源集團鄂爾多斯煤制油分公司成立已滿15周年。團隊員工平均年齡只有37歲,人員來自全國各地多種行業(yè),干的是世界“首臺首套”,有無數挑戰(zhàn),無成規(guī)可循。創(chuàng)新,成了他們天生的“胎印”。 公司的展覽室里,一組組發(fā)明創(chuàng)造的數據亮眼。雖然日本、德國、美國等都開展了煤直接液化研究,但至今都還停留在實驗室“小打小鬧”階段。只有中國,有原始創(chuàng)新,有集成創(chuàng)新,有引進消化吸收再創(chuàng)新,從小試走向中試,從中試走向量產。其中,首創(chuàng)了高效現代煤直接液化工藝和工程技術;首創(chuàng)了煤直接液化高效轉化工藝并成功放大1000倍;首創(chuàng)了合成煤粉擔載的高效煤直接液化催化劑。近年來,這個團隊先后獲得發(fā)明專利108項,實用新型專利105項,專利授權213項。2012年,舒歌平獲得“世界煤制油大獎”。 一個個勞動模范、一個個技術能手的照片和格言,高懸在廠區(qū)的路燈桿上,成為煤制油公司的一道風景。在自己的相片下,逯波講述了他選擇“博觀而約取、厚積而薄發(fā)”作為座右銘的由來。小時候,父親就從家鄉(xiāng)青島西進大同,從事煤炭生產。在青島科技大學讀書時,聽說鄂爾多斯在搞煤制油,逯波興奮地在網吧查了一個通宵。雖然青島的許多化工廠都在招賢,雖然鄂爾多斯比大同離家還遠,卻擋不住他內心里要超越前輩的志向和決心,畢業(yè)后毅然加入煤制油行列。工作后,逯波先后到遼陽石化、鎮(zhèn)海石化實習,并攻取中國石油大學化學工程領域工程碩士學位。2012年他參與了煤液化生產中心煤液化工藝管理,經過他和同伴們改造后的裝置,讓煤粉輸送、煤漿配置等關鍵步驟逐漸趨于穩(wěn)定運行。
技術人員忙優(yōu)化,基層員工忙革新。公司煤液化中心專門設置了合理化建議小冊子,從去年8月份到現在,就收集各種建議200余項。一線操作工彭佳民對“改質料回煉流程”小改小革,充分利用加氫穩(wěn)定裝置熱源,2018年節(jié)約燃料氣費用180多萬元。
最初,生產線上的4套高減壓閥全部為進口產品,單套購價為880萬元,閥芯的壽命只有70個小時。鄂爾多斯煤制油分公司的創(chuàng)新工作室通過聯合國內科研機構、生產廠家持續(xù)攻關,目前國產閥芯的使用壽命最新紀錄已達到2701小時,整套高減壓閥也已實現國產化,每套產品的價格只有200多萬元。
“2011年以后,公司結束試生產開始正式商業(yè)運營。”鄂爾多斯煤制油分公司總經理王建立說,“2011年至2018年,公司累計生產油品665萬噸。生產線的單個周期運行時間設計期值為310天,試運行的第一個周期只有13天,但最近的3個周期運行時間都超過410天。如果說黨的十八大以前,中國的煤直接液化解決了‘有沒有’的問題,那么這7年來,則從根本上解決了‘好不好’的問題,實現了‘安(安全)、穩(wěn)(穩(wěn)定)、長(周期)、高(負荷)、優(yōu)(優(yōu)質)’,展現了中國能源新時代的新氣象!”
再創(chuàng)綠色生產奇跡
不僅在煤炭清潔高效利用方面先行先試,鄂爾多斯煤制油分公司在社會責任擔當方面同樣一馬當先。
伊金霍洛旗烏蘭木倫鎮(zhèn)石圪臺礦區(qū)原烏蘭煤礦留下的采坑,貯存著煤炭生產過程中產生的疏干水。 “2010年煤制油公司找到我們,商量利用我們煤礦的疏干水作為替代水源。”泰華集團水務公司工程師紫占平說,這些無處排放的廢水還能賣錢,結果自然是一拍即合。為此,煤制油公司增加投入2.5億元新上了輸水管道和凈化設備,光是輸水管道就長達12523米。變廢為寶后,煤制油分公司毅然決然關閉了烏審旗浩勒報吉地下水源地。
從污水池到凈水間,也是一個見證奇跡的過程。煤液化、煤氣化過程每天生成600噸黑水,充斥著油乎乎的泡沫。水里含有的酚類、硫類、氮類成分極難處理。煤制油分公司堅持不懈搞技改,逐漸摸索出“清污分離、污污分治、分質回用”方法,噸油耗水也由設計的10噸降到6噸以下。來到污水處理的終端,只見龍頭里流出清澈的凈水。
煤基油品是我國能源方陣中的新銳,有學者稱之為“新能源”,煤制油公司不斷挖潛,通過對油渣等固廢的吃干榨凈、提高設備國產化率、提高油收率、節(jié)能降耗,從而實現了穩(wěn)健運行。李瑞光算了一筆賬:國際油價50美元是煤制油的盈虧平衡點,隨著油價的起起伏伏,公司也是盈盈虧虧,但算總賬還是盈利。2011年至2018年,公司利稅合計73.6億元,年均利稅9.2億元。
“與常規(guī)燃料相比,煤直接液化油品具有‘一大三高四低’品質,比重大,高體積熱值、高體積比熱容、高熱安定性,硫含量低、氮含量低、芳烴含量低、凝點低。目前,我們正在推進煤直接液化油品的‘優(yōu)質優(yōu)用’。”王建立介紹,2010年起,國家能源集團與有關單位聯合攻關,煤基特種燃料開發(fā)應用有了令人振奮的突破。